張士達〈《溫心港灣》自然反應的人性光輝〉

《溫心港灣》自然反應的人性光輝
2012-03-18　中國時報　張士達

解剖檯評分86

芬蘭導演阿基郭利斯馬基，是許多愛看影展的觀眾應該都相當熟悉的名字了。他片中那些彷彿永遠面無表情的演員，以及從不多說一句廢話的對白，構築了他最為人熟悉的冷調幽默風格。而《溫心港灣》更比過往的他增添了一抹溫暖明亮的色彩，還不熟悉郭利斯馬基的觀眾，由此入門正是時候。

郭利斯馬基執導 擦鞋匠挑大樑

《溫心港灣》將故事背景由郭利斯馬基過去作品中寒冷蕭瑟的芬蘭，變成了法國北部陽光明媚的海港勒哈佛，並請來一票法國演員參與演出，但透過導演與固定的演員和技術班底的合作，卻仍奇妙地維持了他一以貫之的鮮明風格，並在從不說清時代背景之下，散發出濃濃的舊時代風情，連片中的電話都是用轉盤撥號的。但男主角安德烈威姆斯飾演的，卻又是一名快要沒有工作的擦鞋匠馬歇，因為在當代休閒風潮之下，越來越多人都改穿球鞋，擦皮鞋似乎已是一種即將失傳的職業。

這種看似荒謬又令人發噱的過時與不合時宜，在過去郭利斯馬基的作品中，一直是最核心的一種喜劇元素，但在《溫心港灣》中，卻更成了呼應劇情主題的重要形式。

援助非洲偷渡客 一切有如童話

片中的勒哈佛警方查獲一群藏在貨櫃中的非洲偷渡客，其中一名少年逃逸，被馬歇發現而收留在家中。非法移民這個當代先進國家常見的問題，在此卻並沒有激發出醜惡的鐵腕追捕與悲傷的骨肉分離，馬歇別無所求地伸出援手，甚至為了籌錢讓少年搭船偷渡去英國與親人會合，奔走請出退休搖滾歌手舉辦演唱會來賣票（由戲外正港的法國老牌搖滾巨星小鮑伯跨刀）。馬歇那些賣菜賣麵包的鄰居們，平日對他不斷賒帳略有怨言，此時卻捐麵包捐罐頭，讓馬歇養活這多出來的一個房客，更團結起來掩護少年不被警方查到。就連警探都宅心仁厚，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這一切簡直就像是現代社會裡已不可能出現的童話。

極簡演出與對白 展跨語言魅力

郭利斯馬基的老班底演員凱蒂奧提南，則飾演馬歇的妻子，生病住院後不願讓老公擔心，居然叫醫生對她老公隱瞞病情。這對夫妻相敬如賓不離不棄，還有一隻忠狗為伴，在郭利斯馬基招牌的語言風格之下，往往只以最簡單的主詞與動詞溝通，例如「我回來了」、「我來作晚餐」，連一點多餘的形容詞都不必浪費，喜怒更是不形於色。

相較於極簡的演員演出與對白，郭利斯馬基刻意選擇色彩瑰麗的美術設計與別出心裁的配樂，卻營造出更加刻意非寫實的戲劇效果。例如片中老牌搖滾歌手因妻子離去而懷憂喪志，在看到愛人回到身邊那一刻，兩人臉上竟被登時打上彷彿舞台劇般的燈光，以最直率的手法傳達了生命是如何一瞬之間由黑白變彩色。警探向菜販打聽消息未果，悻悻然地買了一整顆鳳梨，還捧著鳳梨走進酒吧，讓眾人傻眼直視，這些不需對白就清楚傳達的幽默感與情感訊息，都讓郭利斯馬基的作品充滿跨越語言的獨特魅力。

低調謙遜談人道 奇蹟不需理由

而郭利斯馬基凡事點到為止的寡言敘事風格，也讓《溫心港灣》中援助陌生人的人道精神，不需披上可歌可泣的壯烈外衣，而以另一種低調謙遜的方式存在：所謂偉大的人性光輝，原來不過是一種原該如此且不得不如此的自然反應。而奇蹟也不需解釋，因為既然是奇蹟，當然是不需要理由的。


http://life.chinatimes.com/life/11051801/112012031800059.html